發布時間:2016-08-25 共3頁
1. 且慢為上海“設攤導則”叫好
曾經有過一段時間,大連市也是馬路到處擺攤。 后來社會反映強烈,居民住宅前后隨意擺攤,這不擾民嗎?他們早晨晚上卸貨,大白天討價還價,還讓不讓老百姓休息了?越是交通要道,他們越愿意設攤,因為人的流量大,成交的幾率就高,可這樣交通堵塞得也就越厲害,行人幾乎寸步難行。還有,馬路設攤,產品質量誰人負責,衛生環境誰人負責?賣了海鮮之后,那些海水就地潑倒,樹木被折磨死了,找誰去賠償?我在大連市的一家報社工作,每天都能收到市民對此的反映,報紙上也發了不少這方面的稿子。后來是根據各方面的利益平衡一下,既要市容,也要繁榮,決定實行“退路進廳”,就是建起了好多寬寬暢暢的農貿市場,由工商局管理,市場向外出租攤位,把馬路上的經營者引到大廳這里來賣貨。市場里有衛生管理,有上下水道,有廁所,有公平秤,凡是賣假貨的要受到懲罰,并且評選先進,凡是信得過的要授予榮譽并掛匾。這樣一來,馬路上也清靜了,消費者也放心了,而在農貿市場里設攤位的也得到了合理的收入,解決了吃飯和發展的問題。
在農貿市場大廳里賣貨的人最怕什么?他們最怕的就是馬路市場的復原!因為馬路市場是他們一個可怕的競爭者,一個低成本、低價格的競爭者。如果一個農貿市場的門口馬路上,由于缺乏嚴格管理,圍上來一幫就地擺攤的,甚至把門口都堵上了,誰還越過“人墻”,往農貿市場里面走哇,這不就把顧客搶走了嗎?這樣的事在大連市也發生過,于是就有經營者投訴,我們繳了稅、繳了費,政府就應該嚴格保護我們,不能讓人擾亂我們的經營。如果讓他們站馬路什么錢也不交,干脆我們也撤出大廳,也站到馬路上去得了。現在如果真的依了那些叫好者的話(他們把上海市的作法片面理解為是對馬路市場的開禁),一個個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農貿市場就可能毀掉,一個個依法在市場里經營的小商小販就有可能受損失。而那些來無影、去無蹤的馬路擺攤者,不但擾亂了城市的交通秩序、衛生秩序,也把城市的商業秩序擾亂了!
有人說,馬路市場上擺攤的都是弱勢群體,一個小攤關系到他們全家的吃飯問題。我倒是想說,一個人、一個家庭,是否可以為了自己的吃飯問題,就不管別人的吃飯問題,不管社會的良好秩序了?解決了你們的吃飯問題,那么,在農貿市場里老老實實交費擺攤的人怎么辦?當初他們是聽了政府再三動員,才拿出自己好不容易籌集的小小本錢,開始從事小本經營的,從目前來看,還未必形成大富大貴。如果由于馬路市場的低價惡劣競爭,使他們無法謀生,莫非當初聽話聽錯了?如果朝令夕改,法規出現隨意性,政府的威信和權威由此下降,那是相當可怕的!
一個水桶的盛水量,取決于水桶最低處的那個眼。一旦某個城市允許馬路設攤了,盡管其規定中有很多細節,但由于信息傳播過程中會產生很多失真的誤傳,各地的人都會蜂擁而至。就如同深圳市傳說救助站春節發紅包一樣,本來沒有這回事,可是誤傳流傳開來之后,不知多少人就涌進了救助站!我們也可以想象,一旦傳出來某地允許馬路上自由擺攤,好吧,現在交通發達,不知會有多少人涌進這座城市。但是,一個城市的政府是由當地選民選出來的,只對當地人民負責,市長憑什么要用一個城市之力,去解決其他地區的就業謀生問題?當地人民能答應嗎?
馬路就是馬路,市場就是市場,我已經親眼看到了馬路轉為市場、又與市場分離而回歸馬路的過程,這其中有城市管理者正面反面的經驗教訓。如果放棄了這些經驗教訓,重新把馬路變為市場,我敢斷言,會是一場很大的混亂,最后還得順從民意改回去。所以我說,還是不要著急為馬路擺攤叫好吧。
2. 寬容是城市的基本品格
城市的一個重要的功能,是為不同社會階層的人群提供發展的機會,尤其是受教育和就業、創業的機會。忽視了這樣的城市功能,許多低收入的、缺少專門技能的普通勞動者,包括城市本地的普通勞動力以及進入城市尋找就業機會的農村勞動力,也就不能從城市發展中得到實惠,對他們來說,城市就只是一件中看不中用的擺設
城市要善待所有這些普通勞動者和他們的孩子,不僅僅因為他們是城市的服務對象;在更大的程度上還因為,他們是城市建設和城市運行的不可缺少的直接參與者,是城市勞動力市場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
寬容是城市的基本品格,寬容也是城市的活力所在。2010年在上海舉辦的世博會,將是第一個以城市為主題的世博會,她將引發人們關于城市的更多和更深入的思考:為了讓絕大多數人們的生活更美好,我們究竟需要什么樣的城市,什么樣的城市規劃、城市建設和城市治理。
在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目標指引下,近來不少城市對城市管理中的新情況作出了積極的反應,從管理思路上變“堵”為“疏”,在管理法規上放寬了對路邊設攤的限制,受到了廣大公眾和媒體的支持和贊揚。上海市有關部門也正在研究和準備推出相關的市容管理的一些新舉措。相信所有這些新舉措,都將使我們的城市變得更加和諧、更加包容和更有活力。
放眼來看,一個開放的現代化城市固然是各類領導者、金融家、企業家、工程技術專家、藝術家等精英展現身手的舞臺,但是城市人口的大多數還是尋常百姓,包括缺少專門技能的普通市民、農民工、其他中低收入的人群以及他們的孩子。即使在目前的上海,在全部就業人口中受過專科以上高等教育的人口不過22%,其中受過本科以上高等教育的人口尚不足10%。在今后相當長的時期內,這樣的人口結構不會發生突然的、根本性的改變。不管一個城市有多發達,在城市的總就業中,現代服務業或先進制造業的就業只占一小部分,絕大多數人所從事的只是普通的工作崗位。一個令人驚訝的事實是,即使在國際金融中心紐約,金融業的就業人數尚不及紡織服裝業的就業人數。所以,既然政府要真正為絕大多數人民的根本利益服務,要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當然就不能將如此龐大的人口排除在城市管理和規劃、建設的考慮之外。
寬容是城市的基本品格,寬容也是城市的活力所在。城市要善待所有這些普通勞動者和他們的孩子,不僅僅因為他們是城市的服務對象;在更大的程度上還因為,他們是城市建設和城市運行的不可缺少的直接參與者,是城市勞動力市場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且不說城市日新月異的大廈、道路和其他設施的建設離不開這些普通的勞動者,城市傳統服務業的運行離不開這些普通的勞動者,即使對于各類城市精英來說,他們的工作和生活也離不開普通勞動者的服務和支持。如果沒有這種支持,這些精英需要自己接聽電話,自己打掃衛生,自己買菜做飯和去照料久病的老年父母,等等。在經濟學教科書上討論勞動分工時,常常會提到一個教授加一個秘書的效率會勝過兩個教授的舉例。這些普通勞動者在上海的存在使各類精英更有效率。這些普通勞動者在城市就業這樣一個事實本身就說明,城市需要這些人提供的服務。
實際上,在世界各國的國際大都市中,都不但有各界精英,也有從事各種職業的普通勞動者,有來自全國甚至世界各地的囊中羞澀卻雄心勃勃的移民,正是這些城市人口流動的開放性和人群的多元性,才保持了這些城市的勃勃生機和創新精神。近代上海的崛起,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她是一個高度開放的移民城市和移民所形成的多元文化和敢為人先的創新精神。
著名的城市社會學家、《世界城市》一書的作者薩斯基婭•沙遜在上海的一次演講中曾說到,在當今世界,即使高科技行業也會“內生地”產生出許多低技能、低收入的工作崗位;即使在美國硅谷這樣技術高度密集的地方,也需要大量低技能低收入的勞動者所提供的服務,如高科技公司內部的各類輔助性勞動、餐飲等消費服務等。她還指出,由于硅谷的高地價(以及高房價)將這些低收入的人群驅趕到離市中心越來越遠的地方,他們不得不花費越來越多的時間用于上下班通勤。